小時候吃過最甜的糖，曾經救過你的命

1955 年，江蘇南通，一個被稱為「上海后花園」的江濱小城。全市 1680 人突然癱瘓，466 人死亡，而其中的大多數都是兒童。

最初，患者似乎只是普通的感冒，幾天后就出現了高熱、頭痛、癱瘓，連坐都坐不起來，嚴重的孩子更會因此陷入生命危險。怪病很快也同樣出現在了青島、上海、南寧各地，就像是一只看不見的手，緊緊扼住了孩子的咽喉。

這種怪病就是脊髓灰質炎，俗稱的小兒麻痹癥。

在沒有找到有效治愈手段之時，疫苗成為了攻堅傳染病的關鍵，早一天研發就能早一天拯救成千上萬孩子的未來。當時 32 歲的病毒學家顧方舟臨危受命，帶領團隊開始疫苗研發。

圖片來源：央視紀錄片

一個兩難抉擇擺在顧方舟面前，用「死疫苗」還是「活疫苗」？

如果選擇前者，一切將會簡單得多。美國已經開發出了死疫苗，安全性有保證。但也存在兩個致命問題。第一是效果存疑。盡管美國研發出來的死疫苗有能降低發病率，但在控制脊髓灰質炎流行上依然不算非常有效。第二是價格昂貴，在當時的中國，還遠沒有建立起像現在這樣完備的疫苗注射機制。死疫苗需要三次注射，每次的成本要幾十元，不管是經濟賬還是人力賬，都很困難。

在經過充分的討論后，顧方舟還是選擇難的那條路——用活疫苗。效果更好，成本更低，只是……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自己研發，確保安全性。

圖片來源：央視紀錄片

1959 年 6 月，衛生部發布了《關于小兒麻痹活毒疫苗大規模試用計劃（草案）》，在國家層面進行了活疫苗路線確認。團隊里的每個人爭分奪秒地展開研究，為的就是盡快做出安全的活疫苗，驅散脊髓灰質炎的陰影。

由于可供實驗的猿猴在云南的大山里，顧方舟和團隊不得不舉家前往昆明。據顧方舟回憶：「那時候我們沒有房子，住都沒地方住，真是太艱苦了，可是大家在那個時候確實是勒緊了褲帶，咬緊了牙關干。」

一群意志堅定的研究者，一座荒涼的大山，一種亟待被攻克的病毒，抱著一生只做一件事的決心。昆明遠郊的山洞里，消滅脊髓灰質炎的戰役就此打響。

顧方舟對疫苗安全性的檢驗分兩步，動物實驗和三期臨床實驗。動物實驗進行得比較順利，但在臨床試驗上，顧方舟和團隊遇到了難題，他們需要找到人「以身試藥」，喝下這安全性未知的第一口。

顧方舟選擇拿自己做試驗，隨后同事們也紛紛加入，基本確認了第一期實驗中成人安全性的檢驗。但脊髓灰質炎疫苗主要針對的是兒童，真要推廣，他們得先小規模地用小孩子測試，證明這種疫苗對孩子也安全。

可誰愿意讓孩子冒這樣的風險呢？

顧方舟抱來了自己剛剛滿月的孩子。「我不讓我的孩子試，讓人家的孩子試，這不仗義」。后來，實驗室的同事也都讓自己的孩子加入了進來。

圖片來源：央視紀錄片

臨床試驗的結果很成功。1960 年底，首批 500 萬人份疫苗在全國 11 個城市推廣開來。這時候的疫苗還是液體，北京、天津、上海、青島……一個個投放疫苗的城市發病率都開始下降了，捷報頻傳。疫苗的有效保護率達到了 93%。

而對顧方舟來說，這一切遠不意味著勝利。

液體疫苗的使用需要冷鏈運輸，低溫保存等條件，而當時的物流運輸遠不如現在發達。就算疫苗已經成功，但要讓保證全中國的每個孩子都得到保護，依然是個不可能的任務。

一個孩子都不能少。這是顧方舟的信念，一輩子只做一件事的堅持，又一次驅動他繼續想辦法、做實驗。

這一次，顧方舟和團隊研制出的是糖丸。

圖片來源：央視紀錄片

可在室溫下保存 7 天——從城市到鄉村，每個地方的孩子都能無差別的獲得保護；

像糖一樣甜蜜——保證孩子的食用不會有痛苦，也不需要大規模培養衛生人員；

規格方便，生產簡單——能夠迅速投產，把疫苗量拉上來。

低成本、便利、容易推廣……這幾乎是最適合當時中國國情的方案，也是最能惠及所有中國兒童的路徑。

1964 年，糖丸疫苗正式進入大規模的生產，一種共同的甜蜜開始進入每個 80 后，90 后的童年，也把脊髓灰質炎一點一點阻隔在孩子們體外。

1975年，顧方舟團隊又開始研制三價混合型糖丸疫苗，我們距離徹底消滅脊髓灰質炎又近了一步。

1995 年，我國阻斷了本土脊灰野病毒的傳播，成千上萬的孩子得以避免肢體殘疾。

2000 年，74 歲的顧方舟出現在了衛生部。在「中國消滅脊髓灰質炎證實報告簽字儀式」上，他鄭重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。當年 10 月，世衛組織正式確定，中國本土脊灰野病毒傳播被切斷，我們真正成為了一個無脊灰國家！

圖片來源：央視新聞

2019 年 1 月 2 日，元旦的第二天，糖丸爺爺顧方舟安詳地離開了人世。一生艱苦跋涉，他從未居功自傲，總是團隊在先，個人在后。

「為一大事來鞠躬盡瘁，做一大事去澤被子孫」。

這是掛在顧方舟遺體告別式上的挽聯，也是他一生的寫照。

一輩子只做一件事，一輩子救了億萬人。